內觀10日 初體驗（上）

四、五年前，在美國工作的學姊就已跟我推薦內觀10日了，她的脊椎有一些隱疾，當趕圖或熬夜太過頭時，脊椎會劇痛，痛到無法行走坐臥。後來她參加了美國的內觀，好像有慢慢好，但當時我問她什麼是內觀，她說，就是在自然環境中，不講話10天。

於是，我腦海中對內觀的想像十分浪漫，就是不說話、漫步在森林之間，體驗大自然的美，那不就跟湖濱散記那樣愜意嗎？而且上完課之後，好像就不怕痛了（諸如看牙齒就不用打麻藥之類），好像很神奇。


後來，陸續聽到出版社的朋友去內觀，然後是撰寫《蓋自然的家屋》時，裡面的屋主，就我所知就有兩位有內觀的經驗，出於好奇、以及暫時的與世隔絕的渴望，我就報名了1/12至1/23的內觀課程。

雖然報名之後，該機構有寄課程表，但我的習慣都是到了再說，於是不曉得是全天候一直靜坐，直到要去的前兩天，朋友寄來一個部落格文章的分享，才知道內觀第四天開始，會希望學員盡量坐足1小時不要動，那可真的有嚇到，因為1小時完全不動，不論是坐椅子或躺床上，其實都會痛的。有猶豫要不要臨陣脫逃，但是好奇心驅使，還是去參加了。

1/12那天不算第一天，而是前一天，下午五點前抵達即可，直至八點前都還可以講話，接下來，就正式進入禁語的階段。

直到開始第一天，看了一下課程表，這才知道要從早到晚不停的靜坐，我這才恍然大悟，這不是老爸那一代穿著旗袍或功夫鞋那種的禪修嗎？我怎麼會跑到這兒來呢。不過也來不及了，就照著課表做吧。

（以下是複製內觀多年不變的課程時間表）
4:00 清晨起床
~ 6:30 在禪堂或自己房間靜坐
~ 8:00 早餐及休息
~ 9:00 集體共修
~ 11:00 依老師指示在禪堂或自己房 間靜坐
~ 12:00 午餐
~ 1:00 休息(可向老師個別請益)
~ 2:30 在禪堂或自己房間靜坐
~ 3:30 集體共修
~ 5:00 依老師指示在禪堂或自己 房間靜坐
~ 6:00 茶點
~ 7:00 集體共修
~ 8:30 葛印卡老師錄音開示
~ 9:00 次日內觀技巧指導
~ 9:30 問題請益、就寢、熄燈

到現在三十多歲了，這輩子還沒有盤坐（而且是隨意盤坐的那種）超過五分鐘，更沒有任何修行靜坐的經驗，我第一天就像蟲子一樣不停的蠕動著，可是大腿還是沒幾分鐘就發酸。

第一天的功課，就是觀察呼吸，觀察鼻孔前方人中那個三角區塊，在呼吸氣的時候有沒有什麼感受。開示的導言特別強調，不能調整呼吸，就只是觀察。

第一天，還算有鬥志，盡管天氣很冷，四點就起床一起去禪堂跟大家靜坐，但是一整天大致都是在昏睡中度過。
第二天，雨停了，短暫出現陽光，溫度應該有升到15度以上，照舊觀察鼻子及鼻孔的呼吸，腦海裡面雜訊很多，但是自己要求自己，盡量不要睡覺，然後減少變換姿勢的頻率，經過兩天長坐下來，兩腿發酸已經變成O型腿，原本走路就有外八，這下變成超級外八。

這兩天，觀察鼻孔的感受，唯一的感受就是，吸進去的時候空氣又冷又溼（雨天+寒流），呼出去的空氣則稍微暖和，因此每次吸氣的時候，還可以聽到下顎牙齒輕微撞擊上顎時的骨頭敲擊聲（發抖）。

到了晚上睡覺時，我睡不著，因為自己的心跳加快，快得不可理喻，明明沒有跑步也沒有受到驚嚇，為何心跳的速度至少是原本的兩倍以上（就像是跑了一百公尺之後的心跳速度），而且非常大聲，大聲到我都擔心會吵到兩邊睡覺的室友了，我很擔心，從有記憶以來，只有一次這樣的經驗，就是吃了某降燒藥，因為過敏副作用，導致心臟狂跳，除此之外，我並沒有心臟病史、血壓也很低，總之，我以為自己要心臟病發了，晚上說不定就掛了，開始想念家人，但擔心個半小時後，竟也不小心的睡著了。

第三天醒來，心跳依舊飛快，天氣又好冷好冷，應該有降到10度以下吧，吃完早餐，我跟事務長求助，說我心跳加快要不要離開看醫生？事務長要我中午的時候問老師（每團的內觀課程，雖然大家都照著錄音帶的開示做，但還是會有一位「真人」老師坐在禪堂的最前面，若有疑問，可以在每天的中午或者晚上結束禪修之後去問他。）我內心納悶，心跳加快問內觀的老師做什麼？應該是看醫生吧？但事務長說先問完老師再說。

於是，中午吃完飯，就等候與老師會面，內心竟偷偷期盼著，說不定真的心臟出問題，那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，這可就不是我故意要走，呵呵...

沒想到，老師的回答超懸的，他比喻一間房子，主人已經離家旅行三十多年，這三十多年來都是由三個管家在管這個房子，這時候主人突然要回來了，管家當然不歡迎。他解釋說，如果我沒有發燒，那就應該不是生病，對比到我心跳加速的原因，管家是內心的行蘊、想蘊及受蘊（回來google之後，才知道是「蘊」不是「運」），當時內心覺得有點扯，但老師說再過一陣子心跳會降，或者若真的受不了的話，可以透過自己的手心去觀想心跳降低。後者的方法還沒使用，第三天晚上，心跳就恢復到只比正常再快一點點的狀態，到第四天醒來，就已經忘掉心跳這件事。

第三天的功課，依舊是觀察鼻孔前方的呼吸，同樣的，上午的感受就是呼吸的熱與冷，真的很冷，邊昏睡邊盤坐。到了下午，突然發現，鼻孔的感受，不再只是熱與冷空氣而已了，鼻翼側邊開始有一個點有種被牙籤點壓的麻麻的感受，讓我從昏睡中醒來，當時我很高興，應該說太開心了，除了冷熱之外，竟然發現其他的「感受」，讓我開始幻想像是《全面啟動》中，運用一些感受或暗示來達到不同層的夢境。

傍晚五點鐘，照例吃晚餐──糙米粉加水加一匙砂糖，調成米漿...室溫10度C以下、下雨、這無味黏稠的糙米漿、冰冷的椅子與地板（只能穿襪子不能穿拖鞋才不會有噪音），看著自己這般模樣，我自憐自艾的流淚了，淚水流到嘴裡，混著糙米漿吞下，自虧幹嘛沒事來這受苦？當然，理性還是讓我決定繼續待。

第四天的早上，一樣觀察鼻孔呼吸，下午第一堂則縮小區域，從原本的上唇到整個鼻子，縮小到鼻孔到上嘴唇之間的小小梯形區域。

下午第二堂，正式開始內觀，原本鼻孔前的區域，移到頭的最頂端，然後慢慢移動注意力，依次觀察全身的感受。

從第四天到第九天，開始要求盡量不要在打坐的一小時之內做姿勢的變動。手腳不能動、眼睛不能張開、坐直，這三點對我來說都不簡單。大部分的時候，我都會動來動去，雙腳平均30分鐘之後就會開始感覺到麻、脹、痛、腫，然而，那都是「感受」，當我把眼睛偷偷張開一條縫看一下自己的雙腿，就發現我的腳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，然後再偷偷看別人，如果大家都坐的很安穩，就不太敢動，如果發現有人也伸長雙腳，我就會很高興的跟著把雙腳伸長。

有幾次，我照著指導，試著觀察久坐的雙腳之疼痛，有少數的一兩次很妙，就是疼痛會在我的觀察之下慢慢消融、消失，然後就沒這麼痛了，然而更多的時候，是越看越痛、或者若不加以理會，它會更痛給你看，不想動？殘念哪！

有時候，運氣很好，坐下來一整個小時後，完全沒有痛感。然而，錄音帶中的老師不斷強調「平等心」，不論「超級痛」或「淡淡的酥麻」感受，都有共同的特徵：生生滅滅、無常，所以不要對這些感受產生喜歡或討厭，只要如實的接受就好。

說是這樣說，要坐著不動、忍著腿筋的劇痛，眼淚都飆出來了，而且背部和頭皮直冒汗、心跳加快，這才曉得，原來「忍」痛是會產生這些的生理特徵。這樣估計下來，我坐過最長不動的時間，大概是70-80分鐘，只能說那幾次真的是運氣好，坐著坐著除了打幾次瞌睡外，就沒有過分疼痛的感受，才可以坐到這樣的時間長度。

而我自己在靜坐過程中的兩大敵人，就是昏睡及雜念。明明前一天已經睡很夠、早上四點到六點也賴床沒起來，沒想到八點開始打坐就陷入昏睡狀態，老師說，那是一種讓我分心的詭計，另外一種，則是我更容易沒察覺到的trick，就是雜念，坐沒幾分鐘，就開始想東想西，從回想到幻想，從過去到未來，我的心飄來飄去，雜念甚至開始講笑話給我聽，我甚至還在心裡面跟雜念對話聊天，幾次我都忍不住笑了出來，甚至可以邊觀察全身感受邊想東想西，老師說我的「想蘊」太強大，意思應該就是說我的腦袋雜訊太多的意思。每次當我察覺自己分心，就要想辦法再把專注力focus到鼻孔前的呼吸，比較能夠專注在當下。

打到這裡已經快11點了，不能太晚睡，就先降囉！

（續下篇）